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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怒波：做企业的最大魅力，是你不知道会死在哪里
黄怒波近期分享了从体制内向企业家进化的过程，并坦言做企业的感受：不管遇到什么挫折，你都不要去跳楼，只有活下来，才能去创造奇迹。以下为对话精编。
你不知道跳楼还是跳黄河,这就是做企业的魅力所在。
主持人：今天我们的主题是“进化”，大家也都知道，进化往往意味着一段比较痛苦过程，最后的结果可能会让你释然，但这期间的确会遇到种种的阻力，而且这种阻力不仅是外部的，也有可能是内部的，是一种与自己个性的抗争。
黄总，您是一个诗人，我们知道诗人是需要浪漫的，但商业却是非常现实的，有时会更多的需要狼性色彩，要很接地气才行。所以，如果要完成进化，你就要先和自己个性中的冲突达成和解，在这方面您是怎么做到的？
黄怒波：现代社会是复杂的，每个人的个性中都有冲突的一面，不存在单一个性的人。对我来说，我觉得我特别有幸地就是赶上了这个民族了不起的40年，不仅让我遇上了，而且我还没放弃。就像我当时从中宣部勇敢地走出来，不做官了。
我们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今天你们都有企业家的身份，我们那个时候都叫个体户，也不知道明天的命运会怎样。但伟大的时代就是在强有力地感染着你，就是想让你尝试下不一样的人生，我想这可能也是进化的本能需求吧。过程的确很痛苦，但真的也很精彩，因为每一天在你身上都会发生新的故事。
我在机关可能一年都没有一个新的故事，我的生命也只能眼看着一天天的逝去，就像契诃夫那本《小公务员之死》中的人物一样，在那个位置上，你一眼就能看到你的坟墓在哪里。但做企业不一样，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死在哪里，是跳楼还是跳黄河，你都不知道，这就是它的魅力所在。
我们说一首好诗，它要有诗眼，要有隐喻，要留下令人回味的东西。其实做企业也一样，40年过去了，我没做成马云，但也确实没后悔过。如果这40年我什么都不做，也就经历不了这么精彩的生活。
另外，写诗需要创新，你要用别人没用过的字，才能写出更好的诗。做企业也是这样，如果你能把精力放在不断进化的路上，即便没有成功，你的人生一样是有意义的。企业家的进化就是要不断地挑战自己，虽然你不一定能达到至善至美的境界，但起码你要往前走，这就是企业家的人生。
人生选择的2个关键问题：自由度与舞台空间。
主持人：下面我们回归到具体场景，东华老师，其实您也是从《经济日报》这样一个机关单位走出来的，现在看来您的进化道路一定是成功的。但在当时那样一个时间点上，您离开原有的轨道，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有没有产生过一种纠结或焦灼的心态？
刘东华：这个问题确实唤醒了一些尘封的记忆，我有两次比较大的选择，第一次是从家乡《沧州日报》的记者岗位上离开，去社科院读研。大家知道，当时的大学生可谓是天之骄子，记者的待遇也很好，而且老家的地委书记对我还很重视，想让我做他的秘书，可谓走仕途的一条捷径。
我当时一想，这样过下去，我的人生一眼就看到头了，我最好的结果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地委书记，但我觉得这不能满足我对未来的想象。这次离开是我的一个重要选择。
从《沧州日报》到后来的《经济日报》当记者时，我是把自己逼得很狠的。逼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每次写稿子时我都在想，这篇稿子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留给人类的最后一点文字，我写完就可以死了。
后来到了《中国企业家》杂志，我就开始逼别人，以至于有的朋友说每次给东华交一次差，都像得一场大病似的，总会给人一种要吃干榨净的感觉。当然，这个过程中也把《中国企业家》这本杂志做了起来，等到我48岁离开的时候，已经在杂志社工作了15年。
离开杂志社选择创办正和岛是我人生的第二次重大选择，但这个时候已经有着很理性的思考了，毕竟当时已经48岁了。当时做出的深度思考是，如果一个男人要做出重大的选择，需要考虑的是两件事：
第一，你的自由度有多大。你要想清楚，离开你现有的位置，你的自由空间是更大了还是更小了？
我发现我离开那个位置后，我的自由空间会放大无数倍，当然，其实也未必，只是当时觉得离开后就没人束缚我了，一下就感受到了那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状态，这就是自由度。
第二，你的舞台空间有多大。男人往往为了舞台空间而牺牲掉自己的自由，但当时我十分确定的是，离开体制创办正和岛不仅会让自己的自由度放大无数倍，事业的舞台空间也同样会放大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
当然，还要感恩和感谢过去遇到的舞台和贵人，他们帮助我一路成长并最终找到了更大的自由空间，乃至无限的事业舞台。离开之后，我遇到过一些老朋友，他们问我：东华，你觉得现在的幸福指数比过去更高了，还是更低了呢？我会对他们说：如果我不出来，可能就憋死了。
挫败就是你有好多梦，最后却一个都实现不了
主持人：其实进化之路，并不都是一帆风顺的，就像王阳明先生也是经历了龙场悟道才有了后来的“三变”。所以也请两位分享一下，在你们进化的过程当中，所遭遇的最大的挫败是什么？
黄怒波：挫败就是你有好多梦，最后你却发现一个都实现不了。我做企业这么多年，也曾有过很多美好的想法，但现在看来，确实有太多实现不了。比如说做民营企业，你就要清楚，你的生存环境永远是不确定的。
为什么？因为市场经济当中有一个不可避免的行为——寻租，只要有权力在就会存在寻租。当然，我们现在的环境是很好的，民企的地位还是在很高的位置上，但回过头去看，我们曾在很长的一段期间内没有明确商人的地位，尤其是在贫富差距太大的时候，仇富心态其实特别严重。
如果带着这样一个问题思考，很多事情就都能理顺了。比如说企业家的尊严与自由问题，相信大家都能感受到，凡是社会给予企业家充分的尊严和自由时，我们的社会就发展得很快，因为这个时候，民营企业家们会有自己可预期的进化方向。相反，去年那个所谓的“民营经济离场论”一出来，很多民营企业家就没有安全感了。
包括最近讨论很多的“张文中案”也是一个例子。我还没做企业的时候就认识他，那时他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如果当年没被冤假错案弄起来，他很可能已经改变中国零售业的方向了。我们做民营企业的首先要明确的一个挑战就是你能不能活下来。你能不能不被贪官弄死、不被陷阱套牢、不被银行抽贷，所有的问题你都可能会遇到。
在这个意义上，你可能有很多的梦想都无法实现。但反过来说，也正是这些阻力在逼着我们民营企业家不断地去打拼、去进化，否则你必然面临着被淘汰的风险。另外，我做民营企业这么多年也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不管你受到了什么样的侮辱，什么样的挫折，你都不要去跳楼，只有活下来，你才能去创造奇迹。
刘东华：大家知道我经常会说一句话，企业家都是带着一群孩子赶路的妈妈，一路上经常遇到流氓和狼，而每当遇到流氓和狼的时候，路人还经常为流氓和狼喝彩，这是一群非常悲催的妈妈。
真正的企业家都是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军元帅，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死去活来。我也想问问在座的朋友，你们体验过突然眼前一黑，天塌了的感觉吗？
我想一定有人体验过，但经历过的朋友一定会发现，原来天根本就塌不了，除非你的心塌了，如果你的心塌了，天不塌你也塌，如果你的心不塌，天就永远塌不了。
大家可以想一想，是什么东西让我们活了过来，让我们一次又一次穿越死亡的偶然，奔向生命的必然？我想这个答案已经很清晰了，就是我们能给自己的生命确立什么样的目标和愿力。
所谓愿力，就是你要明白此生为何而来，你全部的生命就是为了证明它，或者说你就是为了它而存在。当然，不管你在这个过程中能为社会做多大贡献，哪怕只是点点滴滴，你最终也一定能走出人生的低谷。因为你会发现，你是在通过一个有限的小我，来换取一个无限的大我。
在这种时候，上帝都会来帮助你，当你不小心掉到了某个陷阱里面，强大的愿力会把你揪出来，然后让你获得更强的免疫力，乃至于更强大的翅膀，飞翔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谢天谢地，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主持人：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的生命总会有逝去的那一天，假设最后那天即将到来，两位会在自己的墓志铭上写些什么？
黄怒波：我想过这个问题，很简单，就三句话，我来到过，我看到过，我得到过。很多人曾被时代落下过，然后就一直在抱怨、埋怨，甚至产生了一种仇恨的心理，我觉得这是个大问题，如果他们能理解这三句话，很多事其实就想开了。
首先我来到过，无论怎样我接触到了这个时代，第二，我看到过，我见证了这个时代的发展和变迁，第三，我得到过，或多或少有了自己的积累，即便是一无所获我也还有回家的资格，因为我得到了良知，我懂得了创造，我明白了进化。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如果真要我写一个墓志铭，那就是这三句话，我来到过，这个世界我来过了，也没有白来，我看到过，我该看的都看了，最后我得到过，这是一个报恩的心态，谢谢。
刘东华：其实有些问题我一直都没有放下过，一直在寻求着答案。比如说孔子的那句话，朝闻道，夕死可以。当然朝夕只是个修辞，并不是说早上得了道，晚上就死而无憾了，而是说什么时候得了道，什么时候就死而无憾了。为什么孔子作为一个圣人，把这个道看得那么重？我一直想知道，孔子说的道到底是什么？
回过头再想想我们自己，我们知道了什么，就可以死而无憾了呢？我就一直在较劲，一直在寻求着这个答案。直到有一天，我在飞机上用一个假设让自己得到了解脱。
大家知道坐在飞机上有时候觉得离上帝还是挺近的，我那天就感觉一道光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还给了我一句话，这句话就是“我乐于随时接受上帝对我的工作调动”，而且如果我表现得特别好，上帝给我调动的时候，可能还不跟我商量。有这种心态，你对生死就不再那么纠结。
孔子在说“朝闻道，夕死可以”这句话的时候，我认为他是在强调得道之难。后来我知道了孔子、佛陀乃至于离我们更近、在龙场悟道的王阳明一类的圣人一旦得了道，他就不忍心死了，他一定要千方百计让更多人得到这个道，因为真正的道都是可以惠及天下的，可以帮助每个人找到“回家的路”。
所以我如果给自己一个墓志铭的话，那就是：谢天谢地，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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