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哲学从蹴鞠谈起
缘起
从足球谈起吧。
现代足球起源于英国,大概跟管理学诞生年代差不多。2004年国际足联认定足球的老祖宗是中国古代的蹴鞠。蹴鞠起源相当古老,我没有仔细查资料,有的说源自黄帝,有的说起源于春秋战国等等,总之差不多和华夏文明一样长,这倒不难理解,和野蛮的西方人喜欢看人斗兽不同,文明而富足的古代中国是能想到用脚踢东西玩的,而且玩的水平很高。远的不说,至少北宋末年,就有了蹴鞠国脚高俅这么一个人,相当于现在的齐达内,由于和当时的储君端王赵佶踢得开心,最后位极三公。
尽管如此,我们不能认为蹴鞠和足球是一样的东西,也不能认为蹴鞠和足球毫无关系。蹴鞠和足球不一样,至少规则不一样,踢的东西不一样,影响不一样,文化精神不一样,普及程度不一样,商业运营不一样等等。也有关系,两者都是用脚踢一个球状轻质物的群体游戏,而且在运球、颠球等技术环节,说不定蹴鞠当时达到的高度至今足球也不能及。
该谈管理了。
管理成为学问大概是最近一百年的事情。什么东西变成学问,不是为了学问而学问,总有产生的必要。管理学产生的历史背景是工业化,工业化以来,生产组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巨大,而且越来越大;劳动分工变得理所当然(我们把亚当·斯密尊为管理学远祖的原因);市场的范围、资源的种类都较作坊作业时代有了巨大变化。这时候就产生了对管理行为或者职能的重视,并渐渐从实践中总结出理性的系统的管理知识。
除了工业化的背景,西方的科学传统,亦是管理学诞生的必要条件。由于认识的进步,尽管我们现在并不再把管理学当作一种科学,但是科学管理毕竟开启了管理学的大门,并借由系统工程、统计学、心理学等科学研究方法,极大丰富了管理理论。
所以我们说管理学是产生于西方的。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朴素的管理思想,以及管理实践。例如西方管理学思想史类著作,往往提到早期的管理思想家时候都会说到中国的孙子。
但是,中国古代管理实践以及古代管理思想的现实意义并非有那么大。
我们不妨把管理学和中国古代管理实践的关系比作现代足球和蹴鞠的关系,这样也许能够更有助于思考问题。毋庸置疑,中国古代管理实践研究对现代管理理论有意义,但是相比较而言,不如把研究的视角放在当下的中国环境,即便当下的企业实践只有短短不到三十年,也比三千年的实践过程更重要,因为环境不同了,规则不同了。说足球也许更明白,我们要提高中国足球的水平,不大可能求诸对蹴鞠的考证,尽管在唐代就有多种蹴鞠的技术文献,前文说那时候颠球的技术已经登峰造极,但是,现在看来,颠球最好的应该是杂技演员,而不是足球运动员,现在要考虑的,除了技术、体能,更要看对现代足球的理解,包括意识、团队精神、体育精神等。
这在足球界看来没有什么异议,而放到管理界,肯定有许多看官会反驳我了。也许会问,秦始皇陵和长城这样的伟大工程,要投入多少人力?涉及多少工种?调动多少资源?这么庞大的组织完成的事业,其管理不值得研究总结吗?
我们假定历史文献和考古所得足够真实和丰富,能够再现两千年前的盛况。也就是说这个案例就摆在面前,我们也会通过研究得出一些管理思想,但是,重要的是,环境不同,彼时的做法对现在的启示并无意义。那个时代还有孟姜女的故事呢,说明人力资源市场和现在不同,在现代社会,你是不可能做到靠神授君权随意征调数十万人的,你也不可能通过监工采用鞭挞的“激励”手段。
因此,我们希望从事管理研究的聪明头脑们能够把注意力放在此地此时此景。所幸,在这一领域呼唤的多,而真的作踏实研究的人并不多,因为这是个苦差事,没有历史学的功底,干起来破费周折。轻松的事情就有人干,目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翻阅中国古代文献,查找哪怕一星半点管理思想,并立即著书立说。
笔者上个月受邀参加了一个国学与管理的活动(会上我做了简短的发言,为了不扫主办者的兴,隐含地表述了我的观点,即管理是管理,国学是国学,不搭界,认真听了两个演讲,一个是张岂之老先生讲国学,张老讲得不错,简明扼要,学到很多国学知识。另一个是乾泉先生讲易经和管理,听得我真是目瞪口呆。因为有编辑职业的习惯,我只记得他说错了几个人名,如果不是口误,那就是不太了解那些人名背后的贡献。例如莱布尼兹,他说成布莱尼兹,为了活跃气氛加强互动,他还随口问在座的人谁知道布莱尼兹,我回头看看,居然真有人举手。我听了两个小时,没有听完就走了,因为实在受不了,我怕我会拿出随身携带的红笔冲上去给他当空写几个修改和删除的编辑记号。他的课大致上就是把他掌握的易经的知识一一排列出来,然后,根据酷似或者大略相似的原则,给易经条文和现代管理知识做个一一对应的关系,先不论这个对应是否牵强,究竟这个对应有何意义呢?是考证吗?考证出管理学的本源是来自易经?按照案情推论,100年前,易经的确已经译介到了西方,法约尔或者泰罗之流应该有作案时间,是有可能剽窃了的。这听起来荒诞吧。我觉得惟一的可能是为了方便听众学习管理知识而比附易经,形成一套记忆系统,例如中医的阴阳五行学说,现在看来,毫无科学意义,但是它的作用不容抹杀,是为了把几千年中医的实践经验形成体系,方便后学者记忆。我们为什么要用易经来学习管理呢?易经那么宏大艰深,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拿它来做记忆系统,还不如编个儿歌来的便捷。因此,这个意义也没有。其实道理很简单,编儿歌学管理尽管有用,但是难登大雅之堂,不便扬名立万。或者说演讲者真的认为凭借易经可以搞好管理?即便如此,那么我还是建议不要舍易取难,跟自己过不去。
边这个例子是我亲历。我还发现许多图书、甚至投到编辑部的稿件也充斥了类似的内容。我翻过几本书,基本印象是著者既不懂国学也不懂管理,却懂得如何融会贯通。恕我浅陋,还真没见过一本能让我尊敬的著作。
我不寄希望于这篇文章能让一些不学无术的人在管理这块地上停止折腾、糟蹋。毕竟大千世界,人人自有选择的自由,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自己的生财之道,而且这种假冒伪劣,比假酒盲目、假药死人、假种绝收要轻得多。我相信市场的作用,总有一天,他们会慢慢退出市场的。
写到此,我发现这篇文章实在不像话,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了。读者原谅我,哪个段落有用就行了。
还是回到足球,现代足球是实打实地对着干,要想取胜,取巧不行,实干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喜欢蹴鞠的人,其实可以继续把蹴鞠发扬光大,但是不要认为蹴鞠可以对足球有什么帮助。
我希望真心想研究管理的人不要走弯路,还是先掌握主要由西方积累的管理学的基本知识,然后踏踏实实从当下的实践出发,做出些能够对中国管理实践有意义的研究。不是真心想研究管理而希望在管理热中捞一把的人,我希望你们趁热打铁,争分夺秒,能捞就捞,能洗就洗,长线无望,短线可期,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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