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阚治东的绰号看资本市场的变迁

    阚治东最终还是走上了被告席。2007年2月2日下午2时许，这位中国证券市场的“元老”、原南方证券的总裁，走进了深圳市罗湖区法院三楼的刑事审判厅。一起受审的还有原南方证券董事长刘波。两人被罗湖区检察院控以“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罪”，主要罪状是连续大量买入、自买自卖哈飞股份。让阚治东和刘波始料不及的是，他们成为了中国处置违规券商以来追究最高管理层刑事责任的第一人。

    关于对阚治东的评价，一直是众说纷纭——有人叹他为“悲情英雄”，有人斥他罪有应得。其实，以成败论英雄是总结历史快迅、有效的手法，但往往不那么客观准确——因为昨天的“亡命之徒”，可能在今天变成英雄；而今天的英雄，到明天又可能成为“阶下之囚”。这就是历史的吊诡之处。阚治东本人就已经经历过这样戏剧性的反复。

    也许，给当下的阚治东定性并没有太多的意义。但如果把他放在前20年、后20年这样比较长的时间段来进行分析和推测，这个意义不大的个案会立刻变得鲜活起来，他的特殊经历将赋予某种特定的历史意义。

    而剖析这个案例的最佳切入口，莫过于阚治东曾经拥有的众多绰号——

    他曾经被誉为“阚猛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正是中国资本市场萌芽之时，被派赴日本学习证券的阚治东于1988年回到国内，旋即投入这场“前无古人”的证券资本浪潮之中。他开始任上海市工商银行信托投资公司副总经理，分管证券、投资，其辖下的静安业务部成为全国最大的国库券交易市场；1990年阚治东转任刚刚成立的申银证券公司总经理，在他治下的申银证券创造了中国证券市场诸多“第一”，并且成立当年便盈利达500多万元，第二年2500多万元，第三年1亿多元，第四年近3亿元……当同时期的管金生被浪潮抛入波谷时，阚治东却名誉江湖。

     他后来又被戏称为“阚二毛”。1996年起，上海与深圳为争夺中国证券市场“龙头老大”地位而上演了一场激烈的“两雄争霸”。申银万国证券公司义不容辞，把陆家嘴等股票炒得分外炙热。其实刚开始时，阚治东有着一分难得的清醒，要求工作人员每天拉升两毛钱价格就歇手。此举引起了有关领导的不满，并赠送给他一顶“帽子”：“阚二毛”。但他却没有躲过此劫——1997年6月12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维护市场正常秩序保护投资者合法权益，一批违规银行、证券公司、上市公司及其负责人受到严肃处理》的文章，对包括申银万国在内的几家证券公司点名批评，阚治东和海通证券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李惠珍、广发证券公司总经理马庆泉一起，得到了免职和记大过处分。

    1999年，南下担任深圳市创新科技投资有限公司总裁的阚治东，又一次东山再起——在成立4个月的时间内，创新投就有了2012万元的利润，到2001年已经盈利1.4亿元。阚治东再次盈得“阚赚钱”的美名，并被评为2000年度国内13位“中国最活跃风险投资人”之一。

    而在2002年被任命为南方证券总裁后，阚治东一改从前稍显谨慎的作风，有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豪迈气概。漫漫熊市，已经让南方证券前一任总裁刘波造成了巨额亏空，当阚治东满怀豪情进入时，更遇到了迎面一击：各大机构纷纷要求撤回他们在南方证券的委托理财资金，但是这些资金都已在二级市场套住。回天乏力的阚治东却悍然挪用客户保证金，大部分用于坐庄“双哈”之用。挪用的客户保证金占用数额，由接任之前的19亿元激增为90亿元之巨。此时的阚治东以及他所领导的南方证券管理团队，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敢死队”。

    从“阚猛人”到“阚二毛”、到“阚赚钱”、到“敢死队”，再到追究最高管理层刑事责任的违规券商“第一人”，20年的时间，阚治东的绰号几经变迁。而细心的人会发现，他绰号的变迁后面，却暗合着中国证券资本市场的波谲云诡、起伏跌荡。阚治东个人看似偶然和冲动的举措，却是历史潮流的巨大势能下所导致的必然选择。这段历史必须要有具体的人来完成具体的事情，并享受具体的功勋或承担具体的责任。只不过，这个人既有可能是阚治东，也有可能是阚治西或阚治北。

    而在中国证券市场继续奔腾向前20年之后，阚治东这个历史必然选择下的偶然人物，将会更加凸他的历史意义——他是一个标志性人物，以自己的悲剧色彩纠偏了一段历史或一个制度，中国证券市场也许会因他的个案从而开始变得清明起来。